真武门·侠之大者 为国为民
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
|一|
桃影纷纷,落尽春雨。
少年卧剑举酒,正要一饮而尽,突然斜刺里掠出一道轻盈的身影,放声道:“秦师兄,看招了!”
眼疾手明地将酒罐反抛,他挟剑旋身跃起。
锵锵二声清响,树下两人一个剑影纵横,一个爪风如啸,立马厮斗起来。
秦歌使万钧重剑,师妹赵浣衣则擅双爪绝杀。两人一同拜入天君帝凰门下,一同开始炼气、修行,天赋相当,武力相当,比武亦输赢各半。
到后来,渐渐胜负难分。
比如此刻。
他始终稳如万钧,任由对方纵跃疾进,爪势凌利急驰。
你来,我挡;你退,我自不动如山。
一守。一攻。情势胶著。
惟一能影响局势的,是他始终不动声色,急性子的她却已面露急恼,“秦歌,你若是再躲在你的龟壳子里,不使出点真招式来跟我打,师妹我可要不客气了!”
多少年了,她只当对方一直以守为攻是在谦让自己,每每为此怒上心头。
“你可别小看人了!可恶的家伙!”少女的好胜本性毕露,爪影愈发如附骨之毒,如影随形地追随着他的一招一式。
“浣衣师妹何必如此执着于胜负呢。我们只是寻常的切磋嘛!”
天生神力的少年生怕误伤了她,只扛起重剑格开挟卷着寒光袭至眼前的裂心爪,再度运转了一次乾坤大挪移的心法,在身体周围立起金色的护身罩。
少顷。
剑裂,爪断。
赵浣衣怔怔望着地上一双已被损坏的半截铁爪,突然抬头拿红通通的眼睛狠狠瞪了秦歌一下便转身跑了。
望着她的背影,秦歌苦笑一声。
桃花林中,酒香还未散尽。
|二|
“若你能胜了秦歌,我便允你下山。”天君帝凰对一心求去的赵浣衣如是说。
那是她再三挑战秦歌的理由。
江山动荡,国将不国。
可恨扶桑的贼子太狡猾,费尽心机向中原新登基的小皇帝,挑拨与新月汗国世代交好的关系。如今三军压境,新月汗战况危急,汗王却已年老体衰,便是倾国之力,也未必能抗一战。
可怜新月汗万千子民,即将国破家亡、亲友凋残。
十年前化名赵浣衣,秘密来到九霄山明月宫拜师学艺的姆恩公主,听到山下传来的消息,便再也坐不住了。
面对她的请求,师父天君的要求却令她既恨又恼。
山河剑法与蟠龙爪法,一个主守,一个主攻,从来平分秋色。若剑爪合璧,可天下无敌;若剑爪相争,必两败俱伤。
要么是她踏过秦歌的尸体;要么是永留九霄山修行那长生之道,然后眼睁睁看着新月汗国如曾经的柔然城一般,被战火和风沙掩埋。
还有她至爱的故土,还有她至亲的族人……
社稷与仙途,她只能选一个。
是新月汗的大好山河,还是明月宫终日相伴的良人,她必须作出抉择。
|三|
江湖夜雨十年灯。
十年后,秦歌扛着重剑,骑着老马,独自穿过西凉大漠边陲小镇的古道。
在叮叮当当的驼铃声中,他偶然回忆起那年的桃李,那年的春风,还有那一罐没来得及喝完的酒。
赵浣衣不辞而别,连一封书信都未曾留下。
在明月宫的宫册里,赵浣衣的籍录那页被撕去,仿佛世上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人。只有新月汗的护国女将军姆恩公主。她杀伐果断,从无败仗,威名由塞外一路传至中原。
姆恩,在新月汗的语言里,是月亮的意思。
她终于成了一轮明月,熠熠照耀着新月汗的城池。
却让师父天君多么失望,多么失望……
自那之后,秦歌每回舞剑,剑便低吟,寂寞回肠:它被舍弃了,它被舍弃了……
万钧一生只作一人的盾。
而赵浣衣舍弃了他为她作的盾。
“若有一天,你我必须干戈相向,我不会爪下留情的!”早在赵浣衣说出那样的话时,秦歌就应该有预感的。
可惜当时年少,明月正好。
如今梦断,独行大漠,酒冷西风残,把剑凄然望。
|四|
新月汗的铁骑踏断关山,直奔中原而来。
天君帝凰突然将放逐了十年的弟子重新召回明月宫。他本以为,那孩子好歹在九霄山生活过十年,想到这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,总还留有些许温情的。
“冤冤相报何时了。”
自帝夜光叛出师门后,师父天君似乎一日比一日苍老,消沉。那种苍老不见于形,却能从他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萧凉和怆然。
“你去吧,替为师清理门户。”
秦歌伏在地上,明了师父已是最后一次心软。若是由天君亲自出手,赵浣衣将魂飞魄散,打落九泉地狱。
“是,师父。” 秦歌缓缓阖了一个头,告辞下山。
到头来,他和她之间,原来终须一战。
不是你死,便是我亡。
|五|
一百年后,见史载:
长康十一年春,众多江湖人士响应明月宫大弟子秦歌的号召,集结成一支名为真武的军队,打着“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”的旗幡,浩浩荡荡前往西北战场。
同年秋,秦歌对战新月汗国鬼面公主姆恩,三天三夜不分胜负,最终两败俱亡。其后,新月汗贼不敌我军勇猛,节节败退。
次年春至,新月汗王与吾皇在赛纶长老的见证下,于三界山会盟,签立永世休战之约。
又记,江湖正道部分子弟为纪念昔年秦歌之大侠义,自立门派为“真武门”,传承至今。